文：老维特（作者原创授权）

匈奴，乃是一个古老的草原民族，这一名号，始建于战国时代，根据《汉书》《后汉书》的记载，匈奴人的核心，是单于家族挛鞮氏（《后汉书》作“虚连题氏”，大概其拉丁拟音为“Slandhi”）家族与其余三姓呼衍氏，兰氏，须卜氏（《后汉书》又多一族丘林氏，可能是东汉以后新兴家族）的联盟。

说起匈奴的起源，大概是阿尔泰山以西过来的北亚草原游牧民族，与原本蒙古高原上的半农半牧各部族的合体，事实上，可供骑乘之马匹，也大抵是在春秋时期才出现在蒙古高原地区和中原地区的。此外，根据分子人类学对单于王族成员遗骨的检测，也发现其源出自斯基泰人群体。匈奴在西汉呼韩邪单于与汉女王昭君和亲以后，汉朝的北部边境和平了整整四十年，直到王莽民族沙文主义情绪发作，贬“匈奴单于”之名号为“降奴服于”（时在公元11年），才引爆了新一轮边境地区的战火。

在王莽败亡以后，匈奴人甚至在边地还扶植了卢芳的代国政权。后来，大约建武二十四年（公元48年），匈奴内部为争王位发生动乱，匈奴贵族相互残杀。匈奴再次分裂成南北二部，南部匈奴人立日逐王比为醢落尸逐鞮单于，建单于庭于五原塞（今内蒙古包头），依附东汉称臣，被汉光武帝安置在河套地区。次年，迁单于庭于美稷县（今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北），即“南庭”。汉朝置使匈奴中郎将率兵保护其安全。从此以后，河套地区汉人匈奴人杂居，这一带的居民也往往为汉庭所用从军征讨四方，汉末的名将吕布就是来自于这一民族杂居地区。

东汉中晚期，外戚宦官干政，造成内部政局不隐，难以驾驭控制，遂南匈奴多次反叛与鲜卑联兵袭掠边塞杀官吏。期间几位南单于被部属所杀。中平四年十二月，休屠各（匈奴左贤王）与南匈奴贵族担心汉朝征发匈奴军队的事不会停止，反叛单于侵边，并州大乱。定襄、云中、五原、朔方、上郡一并流徙分散。中平五年正月，休屠各寇西河，攻杀西河郡守邢纪。中平五年三月(188年)，休屠各攻杀并州刺史张懿。并带领领麾下的南匈奴左部胡合，号称有十万人，杀南匈奴单于羌渠。随后，五郡就为匈奴人所占有了。这就形成了魏晋版图之上，关中地区北面缺陷的一大块（西面的北地郡则主要被羌人所占据，非匈奴人），整个陕北陇东黄土高原地区，连同河套平原与宁夏平原，朝廷掌控不了了。

常有人言“汉独以强亡”，但实际上，汉末也丢了这么一大块土地，这“强”怕是要打一个问号的。

这背后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呢？大致原因有二。

其一，与东汉一朝的征兵制度有关，先追溯一下西汉，西汉的军队分为两部，中央军与地方的郡国兵，郡国兵的作用类似于当今的武警，维护地方治安，正规军出动时也担当辅助作用，但到了汉光武帝建武六年（公元30年），却裁撤了诸郡都尉，这会儿光武帝还没完成统一大业呢。但这也意味着天下军事储备将会减少，虽然到了汉安帝以后，汉朝四方多事，各地太守又不得不重新募集地方武装，然而，由于郡国兵传统的断裂，能募集到的武装，不是地方土豪的私兵，就是蛮族部落的雇佣军了，这就给汉末的土豪武装打下了基础，而且为了酬劳，边地官府也往往与蛮族部落达成一定默契，默许他们占领某地，一如后来灭公孙瓒后，袁绍坐视乌桓人占据辽西、右北平、辽东属国三郡。而并州的南匈奴各部，恰恰是汉朝雇佣军的主体，镇压黄巾之乱时，南匈奴出力很大，加上东汉后期南匈奴也不太听话了，难免会在地方上反客为主。

其二则与黄巾军有关，虽说匈奴人是汉廷镇压黄巾军的一大助力，但事实上，太平道发展的过程中，也吸引了一些匈奴人的参与，黄巾军造反的时候，也有匈奴人作为骑兵武装参与其中。修屠各的反叛，其实也是在呼应黄巾军余部黑山军的活动。

羌渠单于遇害以后，须卜骨都侯被立为单于，于是羌渠之子于夫罗率众赴汉申诉苦情，其后一直留居汉地。另外，须卜骨都侯在叛乱后的一年，就被杀身亡，但汉廷却把单于之位一直悬空，并让南匈奴的老王管理南匈奴。这也引发了匈奴贵族们的不满。

汉灵帝驾崩以后，于夫罗乘朝廷何进和十常侍内讧的混乱局势，跟白波贼合流进犯太原、河内等地，本来受命征讨的董卓，却因大将军何进遇刺身亡，兵回汉都。于夫罗欲回故地，却得不到南匈奴民众准许。于是随后，于夫罗不得不依附于袁绍。后来，于夫罗改变主意，引兵叛离，劫持了张杨。在黎阳击败了度辽将军耿祉，势力又壮大起来。不过，于夫罗的主要活动地区，仍然是在河北，不久他又在初平三年（192年）和初平四年（193年）两度为曹操所败，此时的曹操，其实还是与袁绍联盟，主要打击袁术的盟友，于夫罗与袁术结盟，自然少不了要被打击。于是于夫罗也吸取教训，主要把矛头指向了董卓死后就一片混乱的关中。

于夫罗调转矛头后不久就去世了（195年），其弟呼厨泉嗣位成为单于，于夫罗的儿子刘豹（因匈奴人认为先世冒顿单于曾与汉高帝约为兄弟，故而采纳刘姓为汉姓）成了左贤王，于夫罗的弟弟去卑（一说去卑为刘豹之弟）成了右贤王。这左右贤王二人都值得一提，因为左贤王刘豹在关中劫掠的时候，得到了一个有名的女俘虏，蔡邕之女蔡琰（蔡文姬），此女子为刘豹所获并收入家中，生了两个儿子。但这两个儿子都未能嗣位，因为老爹十分长寿，一直活到西晋咸宁五年（279年）才去世，恐怕享寿也超过百岁，刘豹可以与草原上的另一位英豪拓跋力微（174-277，代国、北魏之先祖）与一代影帝司马孚（180-272）并称为全面见证了汉末三国乱世的三大寿星了。而继承了他位置的子嗣，正是后来八王之乱-永嘉之乱当中的明星人物刘渊刘元海。

再来看看右贤王去卑，此人生前的主要作为，就是在呼厨泉入邺城以后统率部众。不过去卑去世以后，他的部众被匈奴人称作“铁弗部”，“铁弗”在匈奴语中，有“混血儿”之意，大概是因为其母为鲜卑人？不过在他以前，漠北的许多匈奴部众，就已经因为受到鲜卑逼迫，不得不自称鲜卑了，譬如后来东部鲜卑中的宇文部（北周宇文氏先祖所出的部落），就是源出于匈奴的一个部族。去卑生前曾协助汉献帝东归，他死后其子刘诰升爰继承了主要部众，他的后人当中也有与鲜卑拓跋部联姻的，不过他最有名的后人，还是在前秦崩溃以后兴建了统万城的一代暴君赫连勃勃。去卑还有一个弟弟右谷蠡王潘六奚，在曹魏建立以后，被哥哥派去抵御鲜卑人的侵扰，不料却被后来成为一代老寿星的拓跋力微击败，本人连同六个儿子全部被俘，这一支的后人在拓跋氏的部落联盟当中，就演化为了“破六韩”（或作“破六汗”“破落汗”）这一氏族。

再来看看匈奴的本部，呼厨泉上位以后，可能转向与袁绍结好，袁绍去世后，他又与袁尚所委任的河东郡太守郭援、袁绍之外甥高干，一起进攻曹操所据的河东郡，不料却因贾逵的坚守而功亏一篑。随后，呼厨泉的部众，又被曹操马腾合作击败，而击败这次袭扰的主力，正是后来在关中让曹操头疼的马超。后来曹操占领邺城以后，呼厨泉也正式归附了曹操，没有凑合高干的反叛，反而派刘豹去配合曹操剿灭了高干的势力。

匈奴人在汉末的表现，虽然也经历了内乱，不过就总体而言，还是闷声发大财的，虽说后来又被曹操和鲜卑人合力削弱，但是，夺取了汉朝的五个郡作为根据地，也为后来刘渊父子得以翻天覆地，提供了条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