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费主义的兴起不过是20世纪后半叶的事，但带货女王古已有之。女性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，和老娘今天究竟该买点啥之间，始终是存在矛盾的，不怕，我们有带货女王。

弄玉

中国人尚白，但最早为美白产品带路的是谁呢？传说是弄玉。相传弄玉为春秋秦穆公之女，嫁给了非常善于吹箫的萧史，每天夫妻俩一同吹箫，最后成仙飞升了。

这里要说的不是吹箫的事，当然吹箫……也很重要。这位善于吹箫的弄玉姑娘是如何为美白产品带货的呢？相传萧史发明了一种叫做水银腻的东西，用于给弄玉傅面。晋崔豹的《古今注》称，萧史跟着秦穆公炼制飞雪丹，第一炉出来的给弄玉擦脸用了，也就是今天的水银腻粉。

水银腻粉究竟是什么配方已经不知道了，但毫无疑问，其中含水银。长期涂抹含水银的美白产品，容易导致肾脏衰竭。弄玉和萧史两人的飞升，可能源于乱用化妆品和乱吃药导致的肾衰竭。如果没有水银腻，也就没有赵飞燕的露华白英粉、杨贵妃的贵妃粉、广为流行的媚花奴，直到市场被胡粉占据，美女们才告别了含水银的美白产品。胡粉不含汞，含铅。

赵飞燕

西汉的第十二位皇帝汉成帝，是位资深大玩咖。看看和他玩到一起去的人，男宠张放、赵合德，还有赵飞燕。人如其名，赵飞燕身轻如燕，据说能在掌心中起舞。这是赵飞燕从小练就的，她的父亲死后，她和弟弟流落长安，托庇于赵临家，整日醉心于歌舞，穷得不要不要的，还要购买华丽的首饰，买香膏香粉，时人都觉得她有病，其实不然，她不过是“隐形贫穷”罢了。

这位赵飞燕恃宠而骄，号曰赵皇后，曾在太液池中瀛洲岛的楼榭上，穿南越进贡的云英紫裙为汉成帝表演歌舞，汉成帝亲为之伴奏。谁知舞着舞着，起风了，随从扬起赵飞燕的裙子，作飞升状，汉成帝忙命侍郎冯无方拉住她的鞋履，才把这位赵皇后留在了地面。赵皇后又是哭又是闹，跟皇上说还不如让自己像《百年孤独》里的雷梅黛丝一样飞走算了，汉成帝当然非常愧疚，因为他确实忽略了赵飞燕的感受，光顾着和她的妹妹赵合德看星星看月亮了。这出戏的重点是这场风吹皱了赵飞燕的云英紫裙，后来宫中的女人们就常常把裙子劈开再缝起来，像百褶裙似的，称为留仙裙，别人一看留仙裙就知道，此人得宠了。

留仙裙在汉代女性的衣橱中占据重要的地位，此裙重重叠叠，号称三叠衣。这个故事也成了词人、诗人们写美女常用的典故，宋朝张炎就有“回首当年汉舞，怕飞去谩皱，留仙裙折”的句子。

孙寿

东汉桓帝年间，大将军梁冀的妻子孙寿，是当时著名的美妆博主，带火了多款妆容和一款发型。《后汉书》说她长得好看还善与作妖（色美而善为妖态），出门时惯用的妆扮是“愁眉，啼妆，堕马髻，折腰步，龋齿笑”。

具体来说，“愁眉”就是将眉毛画得细而曲折，“啼妆”是涂染下眼睑，看似哭红了眼眶，“折腰步”就是要摆出一副小猫咪被生活做了什么，腰都直不起来的娇柔模样，“龋齿笑”就是要装作牙痛，似笑非笑、似哭非哭，如果能手托腮侧效果最好，配合折腰步，婀娜极了。

初看这幅尊容有些奇怪，但只要稍加解释，就很好懂了。请脑补女生约男生看爱情电影，两眼通红，楚楚可怜，又好像承受不住打击，腰断了似的靠过来，再靠过来，手托着腮，有意无意看向男生，身上的香水味随着呼吸似有似无地潮涨潮落。好了，大家都是过来人，当然懂孙寿这一套的杀伤力。

最厉害的还是堕马髻。堕马髻是将发髻松松垮垮垂于头侧的一种发型，如果头发的主人站立得跟塞北的白杨树似的，那看上去就好像头上长了个瘤子，但如果是折腰步……请脑补芙蓉姐姐的S造型。孙寿这一套妆容和姿态，是很强调曲线美的，拐一个弯、再拐一个弯，对于直男来说，视觉效果奇佳。所以当时，孙寿不仅成了洛阳当地女子争相模仿的对象，还是各个封国贵族女性心目中当之无愧的时尚Icon。而且被孙寿带火的堕马髻，可是真的火了很久，不仅魏晋时期广为流传，唐初还被复古Girl们翻出来，又火了若干年。

曹丕的带货团队

曹丕的后宫，可能是最早的时尚博主矩阵。甄皇后，也就是三国杀中的甄姬，“尝将万缕青丝，挽就云鬓，号灵蛇髻，光泽可鉴。”直到清朝《香艳丛书》，还把这事儿拿出来，作为古代时尚大事件讲了又讲。

除了甄皇后，晋《古今注》中还提到了另外几个人，莫琼树、薛夜来、陈尚衣、段巧笑，也都是研究新妆容、新发型的发明家。他们也有研究的动力，因为要向曹丕争宠。

其中，莫琼树会梳一种独特的“蝉鬓”发型，将面颊两侧贴近耳朵的头发梳成薄而翘起的形状，“望之缥缈如蝉翼”，有飘飘欲仙之感，成了后宫佳丽争相模仿的对象。段巧笑据说是最早着锦衣丝履，并以紫粉拂面的，就是会在脸上涂抹紫色的胭脂，我脑补了一下，看上去很像化浓妆、穿高定礼服的抖S。据说她的这种紫粉配方是自己发明的，用的是米粉、胡粉，还有葵花子汁。

尤其值得一提的，是薛灵芸，也就是薛夜来，她可能是当世Cosplay第一人，因为她实在是太会做衣服了，听她的外号就知道——“针神”。据说不是她做的衣服，曹丕根本不穿。不过倒是不知道她发明、带火了什么新样式。她真正带火的东西，是一种妆容——晓霞妆。

据南唐《妆楼记》讲，薛夜来是个贫家女子，刚进宫什么都不知道。一天夜里，薛夜来又趁夜来服饰曹丕，远远看见人影，因为曹丕就站在那里，疾步过来，一头装载了水晶屏障上。原来她看见的是水晶屏障中的人影。这一磕不要紧，薛夜来的脸颊上出现了血痕，看上去如朝霞似散未散，所以叫“晓霞妆”。

晓霞妆极其的火，从两晋南北朝一直流行到唐宋时期，后来被改名叫“斜红”，还成了唐朝姑娘们化妆的标准步骤。南北朝至唐宋的诗歌中常常能看到关于斜红的描写，“分妆间浅靥，绕脸傅斜红”，“莫画长眉画短眉，斜红伤竖莫伤垂”，“枕破斜红未肯匀”等等，足以说明斜红流行之广。

周娥皇

李煜有才大家都知道，但知道他夫人也是才女的恐怕不多。李煜的夫人名叫周娥皇，是司徒周宗的女儿，又美又有才。她能自作琵琶曲《邀醉舞破》、《恨来迟破》，据说创作时“喉无滞音，笔无停思，俄顷谱成”。还能凭借残谱，将失传已久的《霓裳羽衣曲》复原，改订新曲。此外，文史、弈棋、采戏，无一不精。

周娥皇长相也是极美，“有国色”，“烟轻丽服，雪莹修容，纤眉范月，高髻凌风”，这样一位有才的大美女，带货能力比一般豆瓣女文青要强得多的多。周娥皇带火的主要是两种东西，一种是“烟轻丽服”的着装风格，也就是又轻又薄，凸显瘦削身形的垂挂式着装，还要配合高髻，就显得整个人非常挺拔，或许有一丝中性美？不得而知，不过我怎么想怎么觉得，这副打扮适合去大理人民公园边的小摊位上买鲜榨石榴汁。

她带火的另一种妆发，是“首翘鬓朵之妆”。结合“雪莹修容，纤眉范月”来看，应该是复兴了中唐时的流行妆容及发型。南唐时关于唐朝的流行文化已经知之甚少了，周娥皇继承、复兴了唐中晚期的妆容喝发型，又打造出了自己的风格，下启高髻在宋朝的大范围流行，是乱世中独一无二的带货女王。而且她几乎满足了世人对文艺女青年的全部想象，有才、早慧、早死、悲情，躺在病榻上看着丈夫牵着自己妹妹走到自己面前，那滋味恐怕不会太好受。

上篇从魏晋直接跳到了南唐，绕掉了唐代，是因为唐代的带货女王有点多，就都放在下一篇吧。